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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  二宫和也

    夜空晴朗，月色凛然。

    二宫和也在他上周刚住进的又破又小的公寓房内，虚弱地躺在卧室里。同他一起住进来的退烧贴和药物乱七八糟地摆在床边的小桌子上，显得有些脏乱。那桌子的正中央支着一个相框，里面的照片还是二宫同相叶高中毕业时的合照。

    他止不住地咳嗽了一阵，嘴中渗出丝丝铁锈味。停止下来后，却见到床前出现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。

    “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临死前会看见自己的朋友……而且还穿着高中制服。”

    “小……小和？！这里是哪里？我怎么会在这里？你又为什么在这里？等等，等等，怎么感觉你哪里不对……你不是小和……不不你是小和，可是小和感觉上更……”

    “更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更…毒一点，看上去更小一点？我也说不清。”高中生模样的相叶雅纪抓了抓他的头发，还没有搞清楚状况，“还有为什么现在已经黑天了？我应该在便利店呐。”

    “我是二宫和也。”二宫强忍住胸口传来的阵阵疼痛，撑起身子来，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，“啊……真的好像。”

    十八岁的他，满面的稚气，目光却炯炯有神。像是少年漫画的男主角那样，虽然有些幼稚，但信念坚定。二宫看着少年身上的制服，不禁回想起当年跟着相叶到处打比赛的时光。

   真怀念。

   他的目光不由得柔和下去。

    “咳咳咳……”从肺部猛然涌上来的什么东西让二宫霎时间失去了呼吸的能力，刚才那丝铁锈味迅速在口腔中扩散，最后失去控制，从嘴边流下来。

    看到二宫和也咳出的血，相叶一时慌了手脚，急忙跑到床边，抽了两张小桌子上的纸巾擦拭他嘴角的红色液体。他边擦边用手抚摸着二宫的背部，让二宫从痛苦中冷静下来：“小和你怎么会病得这么严重，药呢？”

    待咳嗽止住，二宫才缓缓地回答：“吃过了，但已经不起作用了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会，昨天不才去看过医生吗？”相叶雅纪皱着眉，将纸团成团扔掉后拿起桌上的药瓶打量起来。这并不是他昨天陪二宫去看医生时，医生为二宫开的药。

    “看起来你是时空穿越过来的。”二宫说，“我是二宫和也，但我现在已经23岁了。而你……大概还只是个18岁的高中生吧。”

    “什，什么？”相叶雅纪愣了几秒后才重新转过身来，仔细盯着眼前这个二宫和也，“这么说来，你好像稍微变了一点——发型上。”

    “不对，不会是你特地换了个发型来恶作剧吧，你最喜欢干这事儿了。”相叶警惕地撤开了几米距离，“上次你假装失忆的时候我还特别真情实感地哭了一顿，你笑了我整整两个月！”

    二宫和也没力气翻白眼，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两句。

    “随你怎么想吧。”他深吸口气，感受嘴里的血味一点点消失，“但你过来点儿，我想再……看看你。”

    相叶雅纪似乎还是有些不自在，迟疑了一会儿才终于走过来，坐在二宫床边。

    “不过还真是不可思议啊，在最后居然会出现这种幻觉。”二宫看着少年僵硬的动作，心中有些酸涩，“这样也好，毕竟这大概也是我最后一次看见你了。”

    月光从窗外照进来，映在床边的少年的脸上。二宫一时觉得眼前有些恍惚，十八岁少年的轮廓渐渐同二十四岁的他重叠。

    “你说‘最后一面’是什么意思？”相叶雅纪问，“你不会已经……”

    “嗯，没错，是这样。所以乖乖闭上嘴，好好陪伴我这个老人家度过最后的几分钟吧？”二宫和也说。

    相叶雅纪更加担心了，一只手贴住二宫的额头，一只手抚在自己的额头上，对比着温度：“好烫！你不会已经烧糊涂了吧？”

    “我倒希望是烧糊涂了。”

    如果一切只是他烧糊涂了，那该多好。

    二宫闭上眼，回想着高中时的琐事，期待着睁开眼一切只是一场梦——尽管他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。

    回去吧，让一切都回到原点。

    我还可以同你一起上下学，一起吃午餐，一起赶比赛，一起打游戏，一起听CD。你悠闲漫步时心不在焉的模样，你刻意搞笑时不自然的表情，你说谎时悄悄移开的目光，你打球时眼中飞扬的神采……这一幕幕都刻在我的脑中，这都是仅由我保管着的你。

    如果早点说出口的话就好了。二宫和也闭着眼苦笑。那样的话，至少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了吧。

    忽然，有什么冰凉凉的东西贴在了他的额头上。二宫有些被吓到，小心翼翼地睁开眼，抬手轻轻摸了摸脑门上的东西。

    “退烧贴……？”

    “嗯，没错，是这样。”相叶雅纪模仿着二宫和也的语气说道，“不管你是不是烧糊涂了，都给我躺下来好好休息啊。”说着，他将二宫的肩向后按去。

    “等等。”二宫打断了他，“你闭上眼。”

    “闭眼干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别废话磨磨唧唧地烦死了。”

    “噢。”相叶雅纪不情愿地闭上了眼睛。

    二宫和也将挡在少年额前的刘海向后拨去，将他向自己这边拦了拦。他抬起头，蜻蜓点水般地在相叶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。少年先是一愣，但并没有睁开眼睛。随后他皱了皱眉，似乎是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姿势。

    “小和，我的脖子好痛。”相叶说，“还没好吗？”

    “好了。”二宫放下他的刘海，乖乖地躺回床上。

    相叶这才睁开眼，揉了揉额头：“这里刚才有点痒，你做什么了吗？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二宫冲他微笑，“你可能被蚊子咬了吧。”

    “我去给你换药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。”

    “热水？”

    “不用。”

    “毛巾？”

    “不用。”

    少年看上去有些坐不住。过了几秒，他终于打算站起身来，可却被病床上的男人一把拽住。

    “你别走，我只想好好看着你。”

    相叶雅纪转回视线，只看见二宫正温柔地看着他。他迟疑了下，而后重新坐下。

    “小和，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话？”他看着洁白的床单。

     “……？”

    “不是，呃，因为你一直说要看着我，还说自己快死了什么的。而且还说出时空穿越这种不可思议的话来……”相叶雅纪说得磕磕绊绊，“我本来以为你只是烧糊涂了，但刚才你又咳得那么厉害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先把自己的思路捋一捋吧？”二宫说。

    “最重要的是，”相叶注视着二宫的眼睛，“小和从来没用过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。

    “好像是很柔和，但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。被你用那样的目光看，不知道为什么，我只觉得心里很闷很难过。

    “也许我真的是穿越过来看见了一个五年之后的小和吧，但……但我觉得小和，你，不管过了多少年，都不会变得这么优柔寡断的。”

    二宫和也望着少年，眼眶不禁泛起水花。

    他也没有想到他在这些事情上会变得这么优柔寡断。什么写情书，什么告白，这些符合常理却又有些小肉麻的事情他也不是没有想干过。但这种愈加厚重，愈加让人无法自拔的“喜欢”渐渐压得他喘不过气了，一度让他无法开口，无法正视相叶雅纪那少年气的脸庞。

     他，二宫和也，其实是个胆小鬼。

    害怕拒绝，让他难以开口；害怕失去，让他选择逃避。一开始带有些负罪感的心情，从嘴边开始沉淀，慢慢地沉进了心底，变得看似淡然，转化成了一种习惯。

    这份淡然却只是一只纸犀牛，表面上沉稳，但风一吹就会倒下，水一浸便会湿透。

     二宫和也多年以来一直在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这只犀牛，没有想到突然的某一天，它会被烈火烧过。

     那层脆弱的保护膜被烧去后，他压抑在心底多年的几份欲望便像泉涌般喷发了——不，或许比起泉涌，那更像是火山喷发。二宫和也霎时间被冲昏了头，就像岩浆中混杂的杂质那样，他脑内的那份喜悦中也夹杂着不少担忧。随着方才喷发的内容渐渐冷却，那担忧却也被猛然放大，二宫和也这才慌了。

    他以为他的暗恋会持续得更久些。再多一个月，一年，甚至会是一辈子。

    他没有期望电视剧里那样轰轰烈烈的爱情，他只渴望两人能够维持着这样暧昧不明的关系，彼此陪伴。

    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这部戏的最后一幕。

    二宫没有结婚，相叶找了个漂亮能干的妻子，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。那两个孩子见到二宫比见到家人还要亲切，闹着要一起打游戏，一起出门玩。每到这时相叶都会笑着把两个孩子赶回卧室，邀请二宫留下吃妻子亲手做的料理。

    到两人都老了的时候，就时不时地聚在一起喝酒叙旧。然后自己比相叶早走一步，留下一份信，写着要把没有牵挂的自己的所有家产留给相叶的孩子继承……

    幕布落下，观众席也一定会爆发出如雷鸣般的掌声。因为这是一部没有谁会受伤的，完美的戏，不是吗？

    “雅纪，你过来扶我一下。”二宫和也冲床边的少年招招手，“以及……我有一个请求。”

    “请求？”

    “嗯，这大概也是我最后的请求了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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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新看了下之前刻意埋了伏笔的章节..真是简单粗暴啊